核能業(yè)界知情人士向第一財經記者表示，這90余名科研人員選擇集體辭職的關鍵原因可能是，他們希望把目前的科研成果通過科創(chuàng)板進行快速產業(yè)化。
中科院合肥物質科學研究院核能安全技術研究所(下稱“中科院核安全所”)90余人集體離職的消息，不僅引發(fā)外界關注，在中國核能業(yè)界也掀起了一陣激烈的反響。
7月21日，中科院網站發(fā)布消息稱，為落實中央領導同志重要批示精神，國務院副總理劉鶴聽取中科院有關情況匯報，并要求國務院辦公廳、科技部、中科院等單位成立專項工作組，近日赴中科院合肥物質科學研究院，就其下屬研究所職工離職事件展開深入調研。目前尚未有定論。
關于“集體辭職事件”，核能業(yè)界更多的是把目光放在中科院核安全所新型核反應堆研發(fā)的方向，以及在整個業(yè)界的定位上。這個新型核反應堆，就是中科院核安全所正在研發(fā)的“鉛鉍冷卻反應堆”——在該所俗稱“核電寶”。
但多名業(yè)界人士向第一財經記者表示，中科院核安全所目前尚缺乏實戰(zhàn)經驗，使得該核反應堆未來難以進行工程化。而這或許是引發(fā)集體辭職的重要原因之一。
辭職謎團
關于這90余名科研人員集體辭職的原因，在網上和核能圈里眾說紛紜?？偨Y起來，有這些猜測：待遇問題，中科院合肥物質科學研究院強行更換保安，中科院合肥物質科學研究院新任院長劉建國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。
不過，核能業(yè)界知情人士向第一財經記者表示，這90余名科研人員選擇集體辭職的關鍵原因可能是，他們希望把目前的科研成果通過科創(chuàng)板進行快速產業(yè)化。
據(jù)《人民日報》報道，2011年3月，日本發(fā)生福島核泄漏事故后，國內專家呼吁重視核安全基礎研究。在前后兩任中科院院長路甬祥院士、白春禮院士等領導持續(xù)推動下，中科院戰(zhàn)略性先導科技專項得以啟動，吳宜燦研究團隊負責“鉛鉍冷卻反應堆”項目。同年9月，中科院核安全所揭牌，吳宜燦被任命為籌建負責人。
上述報道提及的“吳宜燦研究團隊”，指的是FDS中科鳳麟團隊。
但中科院核安全所和FDS中科鳳麟團隊是否是同一個團隊，根據(jù)目前已有的公開資料依舊難以確認。兩個機構有各自的官網，但所長和團隊創(chuàng)始人都是吳宜燦，且研究領域和方向幾乎重合。
中科院核安全所官網是這樣介紹中科鳳麟的：中科鳳麟始于1986年，主要從事先進核系統(tǒng)研發(fā)及相關安全技術研究，源于中科院核能安全技術研究所，已發(fā)展成為以中科瑞華、中科超精、中科超安、中科石金等公司為技術產業(yè)化平臺，與國內外多家科研機構密切合作建立的多學科交叉研究團隊，重點研究領域涵蓋中子物理、先進裂變核能、聚變核能、核技術交叉應用等。中科鳳麟的基礎是多單位聯(lián)合組建的“FDS團隊”，現(xiàn)有核心成員600余人。
中科鳳麟官網則在“團隊概況”中這樣介紹：鳳麟核始于1986年，源于FDS先進核能與核技術研究團隊，主要從事先進核系統(tǒng)研發(fā)及技術產業(yè)轉化，是以中科超精、中科石金、中科瑞華、中科超核等公司為技術產業(yè)化平臺的科技集團，重點方向包括核醫(yī)學及應用、核能與核技術交叉應用、科技軟件開發(fā)等。
從內容來看，中科鳳麟官網中介紹的“鳳麟核”和中科院核安全所有著高度的重合。而且，這兩個官網的頭圖右側背景建筑，均為中科院核安全所。
但是，7月22日，第一財經記者打開中科鳳麟官網時發(fā)現(xiàn)，許多欄目無法打開。比如，“中科鳳麟2020年～2021年招聘簡章”一欄。
有趣的是，2019年10月10日，中科院核安全研究所官網也掛出了一條類似的招聘信息，只是名字叫“中科院核安全研究所·鳳麟團隊招聘簡章”。
這條信息顯示：在薪酬待遇方面，提供福利住房或周轉公寓，除國家法定節(jié)假日外，每年享受兩次集中休假，實行“基本工資+績效工資+住房補貼+項目獎勵+專項獎勵+業(yè)績獎勵+成果獎勵+年終獎勵”制度，提供在職深造機會，待遇優(yōu)厚。
有網友稱：這批集體從核所離職的90多人，脫離了國家干部編制，轉而成為中科鳳麒團隊的一員，分別加入中科鳳麒、中科瑞華、中科超精、中科超安、中科石金等公司。
這幾年來，中科院核安全所的人才一直在流失。中科院核安全研究所相關負責人最近向媒體介紹，2018年，中科院核安全所人才隊伍從最初的50多人發(fā)展到500多人，但在2019年只有200個人，2020年90多人辭職后，剩下100多人左右。
7月21日，第一財經記者就此問題致電中科院核安全所相關負責人時，對方以“現(xiàn)在不方便接電話”為由掛斷了電話。7月22日，記者再次致電對方，結果是電話無人接聽。
至今，關于中科院核安全所和FDS中科鳳麟團隊的關系，是一個待解的謎團。
利益和得失
“中科院核安全所和我們常見的核安全并不一樣。但是有了中科院核安全所以后，他們就先后做了放療設備和小型核反應堆。”有業(yè)界知情者對第一財經記者說。
另有業(yè)界知情者向第一財經記者表示，該所正在研發(fā)的這種核反應堆，原創(chuàng)并非是中科院核安全所，同時中科院核安全所對該反應堆的定位也不明確。“業(yè)界都知道，像這種新成立的所，要研發(fā)新型反應堆，同時要工程化，是不太現(xiàn)實的。”
按照中科院核安全所的設想，這種小型核能反應堆可以裝在一個集裝箱里，同時可以移動，未來在內陸上使用，提供能源。目前，中核集團、中廣核集團和國家電投等也在研發(fā)小型核能反應堆，并打算在海上使用，也就是海上核電站。
但第一財經記者從三大核電集團獲悉，它們研發(fā)的小型核能反應堆技術都是基于多年來發(fā)展成熟壓水堆技術，而非中科院核安全所研發(fā)的鉛鉍冷卻反應堆。
第一財經記者在采訪中了解到，為了工程化，中科院核安全所曾與其中兩家核電集團洽談過合作。但合作最終沒有談成。
關于合作失敗，其中一個知情者向第一財經記者透露，這是因為中科院核安全所自己的角色沒有定位好。“作為研究機構，中科院核安全所要做的，應該負責的是這個核反應堆的概念設計，而不是整個產業(yè)鏈都要參與。所以，他們跟兩家核電集團都沒談攏。”
值得關注的是，多名核能業(yè)界人士向第一財經記者表示，鉛鉍冷卻反應堆要工程化，還需要漫長的時間，而且還有眾多技術瓶頸需要突破。“總的來說，這個被稱之為‘核電寶’的小型核反應堆，何時研發(fā)成功并實現(xiàn)工程化，尚有許多不確定性。”他們中有人這樣說。
和兩大核電集團合作失敗后，中科院核安全所到底有沒有尋找通過其他途徑，比如社會資本來把自己正在研發(fā)的小型核能反應堆項目進行工程化呢?這也是目前一個待解的謎團。
有觀點認為，從國家產學研政策看，是允許研究機構開公司創(chuàng)業(yè)的，但研究機構如果有計劃地把一批人策劃到自己的公司，然后找一個導火索選擇集體辭職，那么性質就變了。中科院核安全所作為國家的最高研究機構，到底應該怎樣為國家核能發(fā)展服務，非常值得深思。
結合公開資料和第一財經記者的采訪，在此次集體辭職的90余人當中，其中趙柱民、胡麗琴、胡菊萍等人是中科院核安全所在外成立的多家公司的法定代表人，同時他們手下還帶有一批人。
第一財經記者通過天眼查查詢發(fā)現(xiàn)，胡菊萍在至少7家?guī)в?ldquo;中科鳳麒”四字的公司中擔任法定代表人。另一家名為中科鳳麒科技有限公司的則由海美特(北京)工程技術有限公司100%控股，后者的實際控制人是鄒偉和蔡華春，并不屬于其他中科系。那么，中科鳳麒科技有限公司和其他7家?guī)в?ldquo;中科鳳麒”四字的公司，究竟是一個怎樣的關系呢?
目前看來，這顆謎團中的子彈，還得再飛一段時間。
